出伏的早晨,没有铜锣,也没有号角,只在日历右下角悄悄打了个“出”字。白合收费站却像被谁轻轻按了一下静音键——暑气退到檐角,蝉声还来不及收拾行李,便被一层“蒙醒”小雨收走了余威。雨不是雨,是一层稀薄的雾,被风捻成丝线,缠在太行山的肩头,缠在收费站的棚檐,也缠在每一位早起保畅人的睫毛上。
六点半,天色灰青,像刚磨好的砚台。车道灯依次亮起,灯光穿过雨丝,被切成一截截柔软的银线。
七点钟,第一辆冀A小客缓缓驶入。收费员小刘抬手,动作干脆,袖口甩出的水珠划出一道亮弧。栏杆抬起,小客车轮胎卷起薄薄的水膜,“嗤啦”一声,像把夜的残页撕掉,又轻轻合上。紧接着是鲁P冷链、京G快递、晋C重卡……车流并不汹涌,却像一条被雨梳理过的缎带,贴着地面平滑地流动,没有褶皱,也没有停顿。
八点一过,雨意略深,山色愈发朦胧。太行山被雾一层层折叠,像一幅刚着完墨却未干的山水,连山脊线都不敢用力,怕一抖就会晕开。
九点,后勤小和抱着一大摞雨伞冲进岗亭。她挨个分发,嘴里念着:“出伏防秋凉,别仗着自己年轻。”小刘接过雨伞,袖口却故意不扣,让雨点在手臂上跳舞。老崔笑骂:“别闹,一会儿真该感冒了。”话音未落,一辆救护车闪着灯驶入专道,所有人立刻收声,手势、栏杆、指引一气呵成,像一段早已排练好的无声舞蹈。救护车驶过,溅起的水花落进雨里,连回声都没留下。
十点半,雨丝变细,天色却更亮。
十点四十五分,雨停了。没有彩虹,也没有骤晴,只是一层雾慢慢被风卷走,像戏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。收费站顶棚的灯一盏盏熄灭,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落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,亮得像一面刚擦净的铜镜。老李把对讲机别回腰间,抬头看山——山还是朦胧,却不再遥远,仿佛只要伸出手,就能触到那层被雨浸透的苍翠。
“上午平安结束。”杨鹏在日志本上写下最后一句话。字迹被阳光照得发亮,像替他盖了一个无声的章。山风掠过,带来初伏后的第一缕凉,也带来一句没人说出口的结语:
出伏了,暑去无痕;雨停了,路仍安详。太行山在白合收费站的前方,轻轻呼出一口长气
这一上午的保畅,不过是一首被雨声压低了嗓音的序曲,却把整个秋天,稳稳地领进了人间。